《牛人》汪永晨 | 为留下最后一条大江而奔走


我能做的,是把自己投入激流,然后激发、感化更多的人卷入。这样的办法也许很笨,但我只能做到这些了。我比不上其他的人,有其他更多的聪明办法。

——汪永晨



本期嘉宾:汪永晨。1986年参与创办中央人民广播电台《午间半小时》节目;1993年制作的广播特写《一场特殊的音乐会》;1999年制作的广播特写《走向正在消失的冰川――寄自长江源的家书》;2001年制作的广播特写《百岁老人和她的渡口》三次获得亚洲太平洋地区广播节目大奖。

1:首先让我们欢迎汪老师的到来。

2:你好。

1:汪老师,您好,现在被称为环保牛人,您是哪年开始走上环保之路的?

2:我最开始关注环境问题是1988年,我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《午间半小时》的时候,一位听众他告诉我说香山红叶,大家都去看红叶,但是在太短的时间,那么多的人一去,把这个树根都踩出来了,其实是对大自然的一种破坏。那是我第一次觉得,人就光顾着自己美,就忽视了,如果我们这么样不珍惜不爱惜的话,会给大自然带来痛苦。

2:后来在2000年,我自己做了一档节目叫《阅读绿色》。然后我这里面有介绍中国的自然保护区,有环保热线。我的环保热线,大家现在都很知名的西溪湿地,就是在杭州,当时那个地方叫古荡,一个听众给我打电话来说,他说杭州现在就剩下这一片湿地了,现在要开发房地产,你是不是可以呼吁一下,然后我们一起做节目,然后他也在,我们这个节目后来也在杭州播出,结果杭州市长来关心这片地方,后来他告诉我说,这片古荡成了西溪湿地。

2:在做广播节目的时候,有很多这样的例子。也是让你很有继续跟进下去的,就如果你做的这事情好像没有什么改变,你就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坚持性,可是这件这些事情你看到了,其实你就是做了一个节目就会有这么大的变化。

1:其实我觉得媒体它是有一种号召力,主要是我们发起的一个项目,号召大家参与进来,保护我们的环境。

2:对,它一个是号召,还有一种是警醒。香山的那个事让我印象特别深刻。然后另外还有包括我们后来对江河的关注,国家环保局的一个官员,他常年都是我的特别忠实的听众,然后他告诉我说,他正在参加发改委的一个项目的论证,他说他非常着急,因为全国所有的大江大河上都修了大坝,就是拦腰截断要发电,我们人类要用能源。他说现在只有两个大江,一个是雅鲁藏布江在西藏,还有一个是怒江在云南,雅鲁藏布江已经被规划了,现在怒江又要建13级大坝,但怒江实际上是世界自然遗产,三江并流的其中的一条江。所以他说咱们一起来呼吁,留住最后一条自然流淌的怒江。 所以从2003年到2018年吧,我去了19次,就是为了这通电话,就是为了这个听众告诉我,只剩下最后一条没有建大坝的大江了。当然我也非常庆幸,靠我们媒体的力量,靠我们民间环保组织、专家学者一起的努力,2015年我们得知怒江要建国家公园。

1:怒江现在是中国仅剩的一条自然流淌的大江。为了环保事业,一直坚持这么去做,现在已经12年了。

2:对,就是因为怒江。后来我们发起了一个《江河十年行》, 每当我在走进自然的时候,真的是觉得你可以有很多的感悟,是你在人类社会得不到的。所以这些年来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也不容易。可是每敬自然一次就像我刚才说的,做一个广播节目也好,我们的一趟江河十年行,黄河十年行的一次江河行走也好,其实都是给自己鼓劲,给自己打气,是大自然和同行者,我们自己在想我们应该怎么样做一个合格的自然人。

2:我曾经在美国的哈佛大学做过一次演讲,满满的教室里坐满了人,然后一个(美国)美国国家地理杂志的一个摄影记者,他跟我说,他说在美国已经没有这样颜色的江河了。 我曾经在欧洲的海牙大学讲课,然后欧洲人说欧洲像这样的河也真的是非常少,可是我们还有。他们美国人说,我们的印第安文化成了博物馆文化,你们怒江边的这些22个民族是活的。所以我们在2006年发起江河十年行,就是想用记者的视角,用十年的时间,去关注中国的横断山脉的六条大江。就是四川的闽江,就是都江堰的闽江、雅砻江、大渡河,还有云南的三条江,怒江、金沙江、澜沧江。我们希望用十年的时间记录它的变化,然后我们也选择了十户人家,希望记录十户人家在十年的变化,他们和江河的关系,他们和这些发展给他们的生活带来的变化的影响。

1:那现在正在走的一个是叫黄河十年行?

2:2010年我们又开始了黄河十年行,我们第一年是从东瀛,就黄河的入海口一直走到源头的垦利,对,但是它那个地方叫仙鹤镇。对,就是在东瀛。然后我们差不多开车是20天左右,然后我们也选择了十户人家,记录这十户人家,现在我们跟江河十年行,黄河十年行的这20户人家都跟走亲戚似的。我们走了九年,一年是从入海口到源头,一年是从源头到入海口。

1:每年走一次。

2:每年走一次,走一次同样的路线,同样的人家就可以看出十年的变化。 黄河源头一个非常危机的一件事情,就是冻土的融化,就是我们现在大家都知道,冰川的融化是很危机的,但是我们的青藏高原冻土,就是大量的水的蓄积,就是你这水都藏在冻土里。淡水资源的很大储存是在冻土里,在我们青藏高原的冻土,因为大家都说青藏高原是水塔,就是中国的大江大河发源这,而且青藏高原是亚洲的水塔,亚洲的很多大河都发源于青藏高原,其中一个储存水的是冰川,再一个就是冻土。现在冻土都化了,那我们的子孙后代还喝什么? 而且现在因为气候变化,所以它的蒸发量特别大。就说你说动土都化了,可能水就多了,可是它蒸发量很大,所以地下水位就在下降,这个是非常要引起关注的,但是我们现在的关注程度是不够的,所以我们每一年在走黄河的时候都会告诉大家,又退缩了多少,就是黄河的源头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,我觉得通过媒体特别现在有公共的互联网的这种帮忙,所以我们每次一路走一路上发照片写文章,我也挺辛苦的,我们每次走的时候经常我先生有的时候打电话,我们两个人十点钟每天通一个电话,80%我们可能都没到住的地方,还没找到住的地方, 还没吃晚饭这样。然后到了以后我们经常就会当天把当天的要写下来,我们叫黄河纪事,所以出了我们这本书《黄河纪事》。

1:前三年算走了三次。

2:这个是走了四次吧,10、11、12、13,然后我现在手上正在这两天正在写的是14年到16年,这个是三年,然后17、18、19还有,我们可能会出三本这个黄河纪事。

1:在每年走一次,然后会对比它的黄河的变化,就是说大概从哪几方面呢?

2:主要是其实很大的一个方面就是它的水量。 你比如说黄河源头,我们最早走的时候,国家地理所立了一个标志,然后我们第一次去的时候和第二次去的时候就退缩了两米,就退缩了这么多。

1:22年觉得辛苦吗?觉得累吗?

2:我做过一个基因的检测,所以我这个人特别容易学习,就是说能在学习中成长。我也挺逗的,基因里怎么会有这些,还说我会及时的发现错误进行改正,我觉得可能这两条是我的一个特色吧,但是我觉得其实我自己最大最大的我觉得是坚持。

1:现在就是在做这个环保项目,每年有多少时间是在外面?

2:对,经常有人问我,因为我从85年开始就每天记一下我都干了什么事儿,所以我正好在去年年底的时候数了一下,去年我在外面是176天。

1:就是如身边的朋友想加入到我们这个环保事业,他们需要怎么样做?

2:只要来就行,没有任何门槛。你像我们,我们有一个,我们就叫绿家园志愿者,你在百度上就可以点到我们的网址,我们的官网,然后最左边就是我们的通知栏。比如说我们在北京,我们现在绿家园,每天我们把全国各大媒体上的环境新闻收集起来,我们叫绿家园江河信息导读。就是每天就除了周末以外,然后每周我们有一个乐水行,就是一条一条的走北京的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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情缘江河,心系自然


汪永晨从1988年开始关注环境问题。1996年创办民间环保组织“绿家园志愿者”。1999年获中国环境最高奖“地球奖”,并将所获奖金2万元人民币捐给中华环保基金会,设立“绿家园教育基金”。2000年、2001年国家环保总局分别授予她“环境使者”和“环境保护突出贡献者”称号。

汪永晨在采访中提到: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《午间半小时》的时候,一位听众告诉她关注香山红叶,他说:“大家都去看红叶,但是在太短的时间,那么多的人一去,把这个树根都踩出来了,其实是对大自然的一种破坏。”那是她第一次觉得,人光顾着自己美,就忽视了自然。如果我们这样不珍惜不爱惜的话,会给大自然带来痛苦。


1988年制作的广播节目《救救香山的红叶》和《还昆明湖一池清水》在听众中引起了一定的反响。而真正让汪永晨下决心走上公益之路的,还有一个领路人——一个美国的老太太。2006年,汪永晨在她的支持下去了美国,接触了美国的一些环保组织,在那里学到了怎么找钱、怎么开展活动等方法,回国后就成立了绿家园,从此开始了自己的环保公益之路。


汪永晨在采访中提到:“江河十年行”关注了6条大江。怒江作为中国仅剩的一条自然流淌的大江,与汪永晨及绿家园志愿者的努力是分不开的。他们在媒体上发过文章呼吁,也发起过“为留下最后一条大江——怒江签名”活动,这使得怒江今天还能够自然流淌。


2004年汪永晨第一次去怒江,发现那里已经有了勘探的迹象,特别是从2006年到2008年这3年,江上面都有船在钻江心、凿江壁。“怒江壁是千万年形成的绝壁,施工者在上坝址、中坝址、下坝址都进行了勘探,如此天然的壁画就这样被破坏了。”说到此,她的语气充满了痛心和遗憾。一直到2014年三四月去的时候,虽然政府批文仍然没有下发,但前期勘探工作仍在进行。今年最大的改观是当地一个施工工人都没有了,在他们的努力下,政府在怒江建水电站的计划搁置了,这让她感到十分欣慰。


大水电站不建了,可是怒江江边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小水电站。“2009年‘江河十年行’去的时候才三十几个,而到2013年各类小水电站就多达100多个,沿江的小水电站密密麻麻。”汪永晨说,小水电站不仅没能给投资者带来预期的经济效益,而且随之而来的开矿、建高耗能企业等行为,对当地环境又是一种污染。


汪永晨认为,一条大江的价值,不应只有经济效益,而应当是经济效益、社会效益、生态效益兼得的。现在的怒江虽然没有建水电站,但在他们这么多年的奔走宣传中,这里已经成为一个旅游胜地,还开展了国际性的赛事,通过这种不干涉自然的保护,也带动了当地旅游业的发展。而在经济有了发展、当地人富裕起来之后,当地少数民族的文化及其节日也开始慢慢发展。如此一来,经济、文化、生态共同发展,皆大欢喜。


汪永晨就是这样的一个人,在这条快乐、分享与较真的环保路上,她越走越远,越做越好。她说:“快乐,不花钱也办事,贴现率,是我对NGO的全部理解。快乐会使我们的生活变得有趣;不花钱也办事,是NGO直面生存的方式之一;贴现率,如果借用狂热来说,则是对未来的憧憬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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